書名:《只願告訴林燕妮》 陳美齡—從少女偶像到大學教授 作者:林燕妮 出版日期:2002年2月
十幾歲的中學生陳美齡,拎著結他在電視唱民歌,她那稚嫩的歌聲一片清純,可是她的頭腦不簡單,小小年紀到日本發展,成為異國第一青春偶像,在日本一住二十九年。但她並沒有讓演藝界牽著鼻子走,她一邊當偶像一邊唸書,在加拿大取得了大學學士學位,後來又到美國名校史丹福唸教育系,取得博士學位。 對日本、中國和世界,她有她的清晰看法,她常常回祖國,她認為:「現在的leadership是從清朝到如今是最好的 (包括國民政府在內) 。我最關心的是老百姓有沒有飯吃、有沒有自尊、有沒有希望、有沒有安定的生活。我到過很多戰亂國家,我看得出不論你的思想有多好,如果你有鬥爭,死的都是老人和小孩,不論別人怎樣幫你,鬥爭一天存在,農民便沒口好飯可吃,人們便沒有安定的生活。我覺得現在最主要的是keep the right pace,不要太快亦不要太慢,don’t force feed。」陳美齡的演藝生涯大家都耳熟能詳,這篇訪問是要你多了解她的腦袋。 「美國有個假想敵,那便是中國和北韓。日本、南韓和台灣都是美國最大的軍火市場,其實日本親中比親美更好,我不是日本人,不知道他們怎麼想法。」 提及日本篡改教科書,陳美齡說:「中、日以前的歷史,對中國人來說是血仍未乾,其實一般日本人對政治很冷感,平民對政治完全失掉興趣,日本的政治教育很缺乏,既少人去參選,又少人去投票,政治家們好像一個俱樂部似的,沒有具魅力的政客,上了年紀的人投票居多,年輕人根本連首相是誰都不曉得。」 「決定教科書的其實是很少的一撮人,都是既老又頑固那類,其中包括了政治人、作家和文化人,普通人並不關心,根本不知道有日本侵華那回事,但那群老傢伙可固執了,他們曾經打仗,認為他們是用生命去搏鬥過的。釣魚台事件在香港搞到那麼大,日本人壓根兒不知道,日本很少刊登國際新聞的。」 最好的「異性朋友」 那末在日本生活了二十九年,朋友多嗎? 陳美齡說:「我那麼小就出來工作,很難交到朋友的。」 記得她在瘋靡日本的少女時期,她說過人家會把她捧上神檯把她當作偶像般崇拜,但是卻不跟她交朋友,日本女孩子的交頭接耳圈子從來不讓她進去。 「中國人比較直,有甚麼說甚麼,日本人既怕沒禮貌,又怕開罪人,有甚麼他不會直接跟你講,而是跟第二個人講,第二個人又跟第三個人講,那便引起了很多誤會。」 「我從小就很怕人多,一家子出外飲茶,我躲在家裡都不肯出去,既怕吵又怕飲得太久。」陳美齡說。 陳媽媽點頭:「是啊,她的性情很倔強,又扭計,說不去便不去,不過又會獃在家裡等我們回來。」 問陳媽媽女兒嗲不嗲她,這時兩母女都正襟危坐。 陳媽媽說:「她呀,忙得甚麼空都沒有。」但是陳美齡跟家人是很親近的。 「我從小就離家,兄弟姊妹又多,我姊姊的電話都讓我打爆了,聊時裝會找依齡,問孩子的功課和病痛會找曦齡。我現在都很少知心朋友,有幾個真心的便夠了。」 她最好的,唯一的「異性朋友」,便是她的老公金子力,日本女友有一個,中學好友有一個,還有三個女友都是在美國史丹福唸博士時認識的。 「一個是地產經紀,一個是同學,另一個是教我的老師,她們已經成為我很重要的朋友了。」 金子力跟陳美齡拍拖時,身份是她的經理人,他不懂外語,那時陳美齡在日本帶我去玩,我們老說廣東話,金子力老是笑瞇瞇的坐在旁邊,我怕不好意思,陳美齡卻說:「不用理他。」 他們結婚多年了,今夜訪問陳美齡,金子力一樣笑瞇瞇地坐在對面的椅子上,從頭陪到尾,他們有三個兒子,十四、十一和四歲。 「小的那個很有趣啊。」陳美齡說。 看照片,從頭圓到腳的可愛極了。 「年紀大了才生個這麼小的,好像生了個孫子一樣。」 美齡掩不住做母親的喜悅,這圓嘟嘟至今都是跟媽媽睡的。 兒子們聽得懂國語,但由於在日本長大,所以都不會說中文。 「兒子,我會把中日戰爭告訴他們,他們得自己解開這個結,怎麼跟不同種族的人做親戚和朋友呢?兩種血統都可能引起歧視,但同時也有好處,in the search of themselves,他們找尋自己的時候,他們一定要自己解開這個結。假如我生了他們便死掉,我會留下這個問題給他們去解決,為甚麼媽媽會在不同的地方生下我們?(老大生在加拿大,老二生在美國,老三生在香港。) 他們跟外婆不能在言語上溝通 (陳媽媽說,女婿只懂得兩句:「您好!」「早晨!」) 為了生存,我迫他們在日本進國際學校唸書,迫他們學日語和英文,四歲開始學國語。」 美容「妙」法: 1. 平躺朝天睡,可把皺紋拉平。 2. 濕毛巾蓋著鼻子睡,可以滋潤皮膚。 最fit女性第一名 陳美齡在日本主持幼兒節目、搞笑節目、健康節目、介紹動物節目、教中文節目、英文節目,工作不斷。 「日本人看著我長大,從偶像歌手到大學教授,當國際兒童親善大使的一大堆,那末我的fans究竟是哪些人呢?」陳美齡想:「看年紀,年紀大的喜歡我這個人,愛聽我演講;有一群是阿媽迷,看我怎樣帶孩子;還有一群少年人,他們讀我寫的教科書。我在非洲教日文,在日本教英文的。歌迷則跟我一塊兒長大,年紀跟我差不多。」 陳美齡的迷以女性居多,當了三個孩子的媽媽的她,仍是豐胸細腰屁股不大的,她開始發育後胸部變得很大,她少時老怕人盯她的胸部,老是佝僂著背,穿著寬鬆的衣服掩著胸部,這晚陳媽媽免不了間中替她拉拉衣服,把內層領口拉高點兒。 「是啊,很多女歌迷問我怎樣keep fit,NHK (日本國家電視台) 選最fit女性,當我是三十至四十一組啊,我還當了第一名呢。我說呀,生了孩子自己帶,包管你忙到瘦,我餵人奶餵到孩子一歲半,同時又工作,收身當然快啦!」 「她們又問我怎麼保持青春,我說『我是平躺朝天的睡,不用枕頭的,那末根據地深吸力原理,便把皺紋拉平了。』」陳美齡忍不住笑:「我作出來的,她們又信喎。冬天我為了保護喉嚨,使用濕毛巾蓋著鼻子睡,裡面的蒸氣可以滋潤皮膚,皮膚便不會乾了。」 她對自己作出來的答案有那麼多人跟著做很開心:「唔,我很滿意這幾個答案,說起來又真是有點道理的。」 金子力皮膚極好,年青時白裡透紅,女孩子一樣,問他秘訣,他也學著老婆開玩笑:「多浸溫泉,多吃辣,出好多的汗。」 「別聽他胡說。」陳美齡道。 當教授的滋味又如何?原來陳美齡是位嚴師,她在東京「目白大學」教「異文化交流論」,已經執了教鞭十五年,在沒拿到博士銜頭時是講師,如今是陳教授了。 陳教授的兩大堂規 「十五年前我覺得跟學生的年齡很接近,現在卻覺得他們很小,一來是我自己大了,二來是從前的大學生成熟點,目前的大學生不大成熟。」 原來日本學生跟香港學生差不多,上課不願意舉手,愛聊天,愛打電話。日本父母和老師都怕子女或學生不喜歡自己,陳美齡則不然。 「我又不是要你買我的唱片,我亦不用你喜歡我,來到上我的課便得好好地上課。」 陳美齡每星期教兩到三天課,每天直落八個小時。 陳教授有兩大堂規:「第一不許遲到或者缺課,我點名的。大佬呀,我那麼的拚命備課,拚命騰出時間來教你,你卻缺課?第二,不許交談,那讓我分神,我會叫他們離開課室,『連上課時都要說的話,一定是很重要的話了,那你們給我出去說吧。』『有那麼重要的電話要打啊?那便出去打啦。』」 「先生」(日語稱老師) 那麼惡,學生們都不敢造次了。 「我迫他們舉手發表意見的,不舉手並非害羞,而是沒有準備發言,只準備來抄筆記。好啊,第一次問你答不出來,我先問第二個學生,回頭再來問你,不饒的。總之上不足課沒有分,不答問題亦沒分!」她教的不止一家大學,有時還教其他的,春風化雨忙。 「我是不准兒子不上學的媽媽。我家不許打機,因為孩子只顧打機腦袋便只能單線發展;我家不許看漫畫,日本的漫畫實在太好看了,腦袋發達了之後打機看漫畫無所謂,但在腦袋沒成熟時,太早中了一樣東西的毒都是有礙身心發展的,打機和看漫畫也是一種癮,任何addictive的東西都是不好的。」看來香港的父母都得細聽陳教授的一席話。 「我要子女孝順,不是為了我將來要靠他們,那不是我的問題,而是他們的問題。人生太煩了,單是為自己很悶的。」陳美齡柔聲細語,可是字字如鋼,誰能看輕外表如永遠長不大的小鳥的她呢? 陳美齡:「一九八五年『宋慶齡基金會』邀我到首都體育館開演唱會,我最喜歡宋慶齡。順道第一次跟母親回貴州鄉下,那時我不曉得還繼續不繼續唱歌,不如嫁掉算了。料不到鄉下有很多小朋友居然懂得唱我在台灣紅了的歌,啊!歌原來是有腿自己走路的,跟人上廁所,跟人去洗澡,還走進人夢中,有如他們的好朋友,那我便想,做這種工作還是應該繼續努力的。」 林燕妮:寫作也一樣,書亦是有腿的,出版了他們便自己懂得交朋友,還比原創者更沒有條件,更沒有自我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