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美齡的論爭與奇遇(三)[明報周刊第2569期/2018.02.03]

最后的乐园

身心疲累如機械人 爸爸勸吿毅然求去

日本市場大，要維持超級偶像的聲勢與地位，Agnes不但要持續演戲、出唱片，更需穿州過省開音樂會，別忘記，她還要兼顧學業，身心疲累可想而知。「上課、拍照、錄音，然後已經天光，接着又上課、拍照、錄音，學校假期再開音樂會，沒能好好吃一頓飯，返電視台、在車上吃點東西，回到家已嚥不下，我本來屬易胖體質，就更加不想吃太多。」少女們至愛的朱古力、雪糕，均是有助抗壓的開心食物，Agnes卻要通統敬而遠之，同時更不能生病、長青春痘，最好經常面露笑容，「感覺恍如機械人，三個月唱同一首歌、穿同一件衫、做一款動作，寂寞時沒辦法向人傾訴，唯一樂趣是樂聲響起，用唱歌來麻醉自己。」

她本來就是喜歡唱歌，才會加入娛樂圈，出身中產的小妮子，並沒有爭名逐利的野心，「我變了一個商品，外間不太關注我唱什麼歌，也不會視我為歌手，整個是偶像的套餐，唱歌只是其中一個表達渠道，這令我比較失望。」七五年冬天，陳爸爸到日本探望愛女，目睹她每天在九州連開三場演唱會，火車上倦極而睡，回到東京再繼續拚搏，並沒因榮陞星爸而自豪，反倒很不是味兒，回港後即召開家庭會議，商量讓Agnes退出樂壇。「我明白，媽媽想我繼續唱歌，沒理由嘛，做得那麼好，剛剛才打好基礎，不繼續着實可惜；爸爸與姊姊(陳依齡)知我撐得好辛苦，認為我應該休息。」Agnes自己呢？「一半一半，你話(對唱歌)沒感情是假的，而且無論在香港、台灣與泰國，事業正在蒸蒸日上，很多人對我抱有莫大期望，離開好像很不合理，但這個決定會帶來新生命，像重新投胎，不用工作、只管上學，好歎喁！不過去到加拿大這麼遠，沒朋友，自己又搞晤搞得掂？」

十五十六之際，陳爸爸勸她，名譽地位、金錢財產如流水浮雲，只有存在腦海的知識，沒有人可以搶走，「他成長於戰爭的世代，經歷過一切剎那間可以化為烏有，相反我們在戰後出生，什麼都想捉住，他説其實是沒用的，有機會讀書，理應好好把握。」她被爸爸説服了，七六年六月帶淚宣布引退，固然搖撼整個亞洲樂壇，日本渡邊公司上下更是瘋了——事前沒有任何徵兆與知會！「我想，他們真的想斬死我！因為我還在拍很多廣吿，不少產品冠上我的名字，如Agnes三輪車、Agnes咪高峰，全部都是大贊助，我一旦退出，公司應該要賠很多錢！」

躲於房間避開談判 慈母哭訴直刺心房

問題來了，一般日本公司捧新人，均以長年賣身契綁死，以防成功後被起飛腳，這種做法亦為日後香港所仿效，因何Agnes簽約四年，便可回復自由身？「日本藝能界管制好嚴厲，不希望外國人過分介入他們的市場，所以全部簽短期合約，當時他們好大件事，相反我們沒有責任，除非渡邊要打官司。」驚聞Agnes單方面要走，渡邊派出十多人殺到陳家，氣氛凝重，部長與陳爸爸談判，Agnes躲在房內寸步不離，連廁所也不敢上。「最終爸爸拗臝，因為已經沒有合約，部長説即使吿別，也要先和日本歌迷交代，到加拿大後亦要繼續錄唱片，學成後若重返藝能界，一定要與渡邊合作，爸爸一一答應了。」

既期待、又不安，Agnes獨自上路，將上智大學的學分轉往多倫多，攻讀兒童心理學三年級課程，唸到最愛的學科，又能認識新朋友，一切看來重回正軌，那年冬天，陳媽媽飛到探望女兒，突然二姊陳曦齡一通電話，將整個歡樂局面扭轉——「爸爸的膽石發痛，要入院！」媽媽緊急返港，原本屬低風險的膽石手術，竟然出了岔子，二姊即召Agnes回歸，只惜做完第三次手術，仍無法拯救爸爸的性命，哭成淚人的Agnes，茫茫然頓失方向：「心情確實好迷惘，一直都是爸爸惜我比較多，家裏最理解我的也是他，他不在，我好怕自己一個人，不知如何面對這個世界。」

唯今之計，只能夠專心唸書，七八年以優異成績取得學位，渡邊老闆夫婦專程赴加，游説她重返樂壇，但她已報讀研究院，亦失去在樂壇競爭的意欲，家人為此再起爭論，陳依齡續投反對票，跟媽媽吵得有點動了氣，媽媽拉Agnes上廁所，邊哭邊吐出震撼彈：「要不是你去了加拿大，我就不會去探你，有我在旁，爸爸就不會死！」幾句説話，猶如利刃直刺Agnes的心房，「回去唱歌，讓媽媽有個寄託吧！」無可抗拒，帶點不情不願的Agnes點頭了，「陳美齡復出」在日本成為大新聞，渡邊乘機替她推出新歌，又在武道館盛大舉行演唱會，頭威頭勢，掩藏不了前路難行——她已非十來歲的青春偶像了！「公司想我走性感歌路，不是要穿得性感，只是要唱愛歌、歌謠曲，我卻想唱比較有型與有信息的歌，你行前一步，我又退後兩三步，弄得歌曲不三不四，原來音樂是無法妥協的！」

不願再做乖乖牌，Agnes與公司時有衝突，頭痛、肚痛、視野模糊不清，身體與意志嚴重對抗，她愈來愈不想工作。「這個時候，娛樂唱片的劉太(劉東太太)找媽咪，媽咪OK，我便回來錄了《雨中康乃馨》，從來沒唱過廣東歌，甫試唱，嘩，好親切！女生唱廣東歌可以好溫柔，我自覺適合走陰柔路線。」大碟反應理想，為Agnes開拓廣東碟市場，「在日本唱得太不開心，能夠回來是很大的發洩！」

下回預吿

接拍中國、美國、日本、意大利合資的電視劇《馬可孛羅》，導演本選中她演馬可孛羅的女朋友，卻因娛樂圈的潛規則，被迫退居副線！

金子力初當經理人，作出一個異於他人的舉動，竟令Agnes留下良好印象，「他說中了我許多心事！」

下期《明周》，愛的咒語。

陳美齡的論爭與奇遇(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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龄心君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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