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宿舍的大庭有座電視機。一到晚上,房中没有和私家電視機的人,總愛坐在那兒「泡」。我倒不大「泡」的,因爲她們多是在「追看」電視片集,一個晚上就只看幾個片集,未免太浪费時間了,可是,凡有特輯或特訪,我却永不錯過。所以,我可以看到「中國西北邊疆特輯」、「現代中國版書特輯」、「河南地區解放軍新人訓練」、「猶太人的歷史悲劇與以色列復國」、「東徳面貌」、「越南戰地孤兒」、「美國逃兵的生活」等等難忘的實錄。至於其他節目,多是人家熱心給我介紹,我也不妨趁趁熱鬧看而已。這些節目裏面,有令我開心的,也有令我難過的。現在讓我說一宗吧!
陳美龄「相睇」
那天,頭等電視迷跑來對我說:「喂!別錯過,你們的Agunesu Chan今晚上電視啊!」誰是什麽Chan?還說是「我們的」?搞得一頭霧水,才弄清楚原來是陳美齡。啊!香港來的陳美齡,仿佛來了一個熟人,加上她一向給我的印像是乖乖的的、純純的,抱着結他柔柔唱着民歌,偶然,側一側頭,甜笑一下的女孩。常然,不會錯過。準時,我已經在電視機前坐定了。那個節目叫做LOVE LOVE SHOW。每次,由兩個年齡差不多的歌星或藝人,扮作一對。有點像廣東人口中的「相睇」,男方的家長,往日的老師等人都出席,向女方的家長陳述男孩子怎樣怎樣好,小時候又怎樣怎樣。然後女方家長也說一番,而男女孩子又分別唱幾首歌,最後,便由雙方家長同意他們,「成對」了,節目也就完結。
那晚,跟美齡配的是個很受女孩子歡迎的歌星,叫野口五郎,也是乖乖模樣。看他們一對,十六歲、十七歲,還帶着稚氣的羞笑,眞看得人满心歡甚。等男方家長咕哩咕哩説了一大堆話後,該是女方家長說話了。也許,陳美齡出席的依齡没法作主,電視台安排了給在香港的陳媽媽一個長途電話。
我係尾尾呀!
美齡拿起電話:「喂!媽咪,我係尾尾呀!」嘩,廣東話!在日本電視中,我聽到廣東話!「廣東話!」我拚命指住電視機叫。開心得七顚八倒的我,在同宿舍的人眼中,一定有點失去常態,因爲她們都在莫名奇妙瞪着眼。「喂!媽咪,您好嗎?……我好好。我而家做緊電視節目呀!佢哋介紹個男仔俾我識,問妳好晤好。……嗱!依家佢同您講嘢呀!」只見野口五郎傻傻的接過電話,不知如何是好,尷尬地對着美齡笑笑,終於擠出句寒暄的日本話,便趕快把電話交囘美齡,美齡甜甜的笑了笑:「媽咪,您唔好收錢,我唱支歌俾您聽呀吓!」於是,音樂響起,美齡唱歌了……「媽媽,媽媽,我將獻給您如同您給我的一樣……」對不起,那是首英文歌,不知道是不是這樣譯,因爲一方面我聽不大清楚,另一方面我早給閃在美齡眼中的涙光慘得亂了心神。歌唱完了,再拿起電話只說了一句「媽咪」,她已經哭得說不出别的話來?
幫我多謝各人
我們却聽見遙遙從香港傅來她媽媽的聲音:「帮我多謝各人,你要俾心機做呀!知道嗎?」美齡緊緊咬住下唇,想是要忍住不不哭出聲管來,但涙實在没法子忍了,最後,她哭得連鏡頭也不敢擺向她,轉到主持人身上去。由于這突如其來的塲面,使主持人有點意外,而坐在電視機旁的我們,也由嘻嘻哈哈變得沉默了。等鏡頭再向住她時,不知誰給她一條手帕,涙還没有來得及擦乾,又要帶着笑唱另一首歌。唉!假如,你今年十六歲;假如,你剛中學畢業;假如,你剛離開學校,又跑到遙遠的地方來,過着一些與學校生活截然不同的另一種生活;假如,第一次你離開了媽,又再聽到媽的聲音,還有許多許多我没說出來的假如,我想,你定會哭得比美齡更慘。美齡能幹,可以,立刻止了淚便唱歌,但正因如此,才叫人看得更心痛。
俾心機做啊!
現在,美齡在日本很紅,天天可以聽到她唱的「麗春花」,也常常見到她在電視上表演,大槪也磨練得不再易哭了。但我只想知道,當她媽媽說:「俾心機做呀」時,這個哭得凄凉的乖女孩,心中正在想些什麽。
[資料提供:ann616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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